每次行动所感到的乐趣,就是我应当从事的标志。
“因为我不喜欢回忆,”他答道,“我认为那样会阻碍未来的到达,并且让过去侵入。我是在完全忘却昨天的前提下,才强行继承每时每刻。曾经幸福,绝不能使我满足。我不相信死去的东西,总把不再存在和从未有过两种情况混为一谈。”
“我有这种信念,”梅纳尔克又说道,“唉!我们周围的人若是都相信这一点就好了。可是,大多数人却认为对他们自己只有强制,否则不会有任何出息;他们醉心于模仿。人人都要尽量不像自己,人人都挑个楷模来仿效;甚至并不选择,而是接受现成的楷模。然而我认为,人的身上还另有可观之处。他们却不敢,不敢翻过页面。模仿法则,我称作畏惧法则。怕自己孤立;根本找不到自我。我十分憎恶这种精神上的广场恐怖症:这是最大的怯懦。殊不知人总是独自进行发明创造的。不过,这里谁又立志发明呢?自身感到的不同于常人之点,恰恰是希罕的,使其人具有价值的东西。然而,人们却要千方百计地取消;就这样还口口声声地说热爱生活。”
正如有的人以过分的行为来强调他们的信念那样,我也张大我的爱情。
“有我自己的诚实就足矣,我憎恶那些诚实的人。即使对他们无需担心,从他们那儿也无可领教。况且,他们根本没有东西可讲……诚实的瑞士人!身体健康,对他们毫无意义。没有罪恶,没有历史,没有文学,没有艺术,不过是一株既无花又无刺的粗壮的玫瑰。”
我时常回想她那次落泪,现在我认为,她感到自己的大限已到,为惋惜别的春天而涕泣。我还认为,强者自有强烈的快乐,而弱者适于文弱的快乐,容易受强烈快乐的伤害。玛丝琳呢,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乐趣,她就要陶醉;欢乐再强烈一点,她反倒禁不住了。她所说的幸福,不过是我所称的安宁,而我恰恰不愿意,也不能够安常处顺。
当初你们同我结识的时候,我有一种坚定的信念,而今我知道正是这种信念造就真正的人,可我却丧失了。我认为应当归咎于这里的气候;令人气馁的莫过于这种持久的晴空了。在这里,无法从事任何研究,有了欲念,紧接着就要追欢逐乐。我被光灿的空间和逝去的人所包围,感到享乐近在眼前,人人都无一例外地沉湎其中。我白天睡觉,以便消磨沉闷的永昼及其难熬的空闲。瞧这些白石子,我把它们放在阴凉地儿,然后再紧紧地握在手心里,直到起镇静作用的凉意散尽。于是我再换石子,把凉意耗完的石子放去浸凉。时间就这样过去,夜晚来临……把我从这里拉走吧,而我靠自己是办不到的。我的某部分意志已经毁损了,甚至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离开坎塔拉。有时我怕被我消除的东西会来报复。